妖怪報橫式

【小說試讀】

荊棘花冠():公主騎士

作者:款款

封面及內頁繪圖:VANE

荊棘封面    

 


 

第二章   精靈語

第二天、第三天……沒有任何人帶她離開。瑪德琳就在修道院裡待了下來。慢慢的,時間久了,瑪德琳漸漸習慣修道士們的生活,也像別的姑娘一樣,迅速地熟悉並融入了這個環境。

 

修道院裡的姑娘們喜歡拉幫結派,有時也欺負新來的人。在新人當中,她們尤其討厭瑪德琳:討厭她握著雙手坐得筆直的樣子,討厭她總是一臉驚恐、受到驚嚇的表情,還討厭她笨手笨腳總是學不會針線活卻還在使勁學的蠢樣。

 

於是女孩們搶她的食物,讓她睡在最潮溼的角落,強迫她替她們提水搬布料;瑪德琳還得到了額外的待遇:她們叫她窮光蛋小姐、稻草人、呆頭呆腦的小母雞。故意在禮拜堂裡擠撞她,讓她被修女們罰站……沒有人能幫瑪德琳。

 

瑪德琳雖然想要躲得遠遠的,但是沒有用。於是在一個多月後,當她吃飯時,雪麗在她身旁切麵包卻「不小心」切到了她的手指,瑪德琳猛地站起來,瞪著雪麗,緊咬住牙,顫著身體抱起了身邊比腰還粗的一桶湯,然後砸向那些搗亂的姑娘,嚇得餐廳裡頭二十多個女孩哇哇大叫著滿屋逃跑。

 

結果,瑪德琳被關了兩天禁閉。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在小黑屋裡驚慌地哭叫求饒,但是她這次沒有哭,只是睜大了眼睛,沈默地縮在禁閉室的黑暗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體還因發生的事情而不可抑制地顫抖。

 

她只有一個人,沒有人會教她該怎麼做;她也不知道她那麼做了會有什麼後果?會受到什麼處罰?以後會不會被那些姑娘報復?但是,那一刻她只知道,她不想再退縮了,誰知道下次會不會有人「不小心」切到她的胸口和脖子?

 

修女們沒有再打瑪德琳,曼達修女只是把她拉起來,帶回房間讓她休息。她一路踉蹌地走回睡覺的地方,把自己的床鋪拉到向陽的位置就睡著了。以後的事就變得自然且簡單,彷彿瑪德琳通過了一個奇怪的儀式,再也沒有人找她的麻煩。那群姑娘們包括雪麗,開始主動地、不好意思地跟她說起了話,她的朋友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使她學會了一件事。在惡劣的環境裡,光靠退讓和順從解決不了問題,只有做些什麼才可能改變些什麼。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她的生活也變得順暢多了。

 

 

即使是與世隔絕的修道院,讓女孩們感到興奮的事還是有機會發生,比方做針線的時候,會遇到外面來的人說說院外的事情。說的當然不是乏味透頂的聖經故事,而是充滿浪漫色彩的花邊消息。

 

修道院裡有個外來的姑娘叫伊紋,每天會來做一兩個小時的針線活。她是一個貴族世家的後代,後來家道中落,得到了大主教和修道院的庇護,可以在修道院裡工作、用餐、受教育。

 

她住在山下的小鎮,所以能跟她們說一些外面世界的花花綠綠。例如年輕英俊的伯爵或子爵跟心愛的小姐私奔;或者某位貴婦人收到了帶著情人家徽的情書,卻被傭人揭發,引發了騎士之間的決鬥。還有國王準備和敵對公國開戰,用五萬枚金幣招攬魔法師,卻被一個英俊的騙子騙光了所有經費;以及遙遠大陸上的龍和精靈們互相搶奪大幽暗森林的財寶……諸如此類好玩的消息,讓修道院裡的姑娘們大驚小怪,同時心滿意足。

 

但是除此之外,瑪德琳幾乎看不到任何令人開心的事。

 

長待在修道院裡的女孩,除了孤兒、或像瑪德琳這種犯罪貴族的子女,另外還有一部分是自願進入修道院的女孩。

 

有的來自鄉下農家,到這裡來接受教育;也有貴族家把多餘的女兒送進來——貴族為了確保財產不分散,通常會把全部財產傳給長子,分些生活費給其餘的兒子;對待女兒要麼嫁出去換一筆財產,要麼趕出家門送進女修道院——進了修道院,就等同與外界完全斷了聯繫。

 

「父母把我們送進修道院,家庭財產都被兄弟霸占,我們被關在這座活人的墳墓裡,沒有第二條生路。」做針線活時,一位叫吉西的姑娘在瑪德琳耳邊這麼說,也不管她是否聽得懂,只是神經質地不停抱怨。

 

這些貴族小姐過慣了從前富裕、放縱的生活,不甘心在修道院裡犧牲自己的青春、愛情、幸福,總是會想方設法跑出修道院,跟情人約會。瑪德琳就曾經看到她們藉著去山下村莊送聖藥的機會,把紅色的繡花長裙穿在黑色的修女服裡面,然後興高采烈地去找情人,她們還咯咯笑著跟她揮手。瑪德琳偷偷告訴了苔絲,苔絲嚇得忙捂住了她的嘴。

 

但是第二天早上,不知道是誰告的密,狂怒的院長和修女嬤嬤在清早截住了遲歸的姑娘們。她們用力抽女孩們耳光,扒了她們的衣服,拉到地下室裡狠狠地打,把她們打得滿身是血。院長下令叫來所有的修女和女孩,看著這些貴族姑娘大哭大罵,回應她們的是更重的鞭打。許多年紀較小的女孩包括瑪德琳都嚇得哭了,大些的姑娘們卻只是冷漠地看著。

 

直到打完了一百鞭,幾個高大的教士拖走了奄奄一息的貴族姑娘,她們這些旁觀的女孩則被趕去祈禱,沒有人知道那些貴族女孩的下落。

 

後來,瑪德琳在擦洗教堂地板時,無意中聽到幾個老修女悄悄議論。才知道那幾個可憐的姑娘似乎被教會法庭判處了「瀆聖罪」。一個姑娘被送到昆布巴獄,終身監禁;而吉西和另一個姑娘則被處死。

 

這是瑪德琳第二次看到身邊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消失,「死」竟然是如此輕易、簡單的事。

 

黑黝黝的修道院裡,高牆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和樹木。人們習慣在陰暗的角落裡行走,連內心都變得無比灰冷、黯淡。對未來的不確定、對前途的懼怕,使人們變得神經質又膽小。修道院裡經常有各種小道消息流傳,瑪德琳好奇地聽著:比方有的姑娘離開修道院去做家庭教師、有的姑娘結婚了;有的因為營養不良送進醫院,也有姑娘的眼睛看不清了,被家人接回家去。

 

「她回家之後,就會好好養病了吧?」瑪德琳問。

 

苔絲聳了聳肩,有些懷疑地說:「不知道。也許會病死也許會好,好了之後她可能會嫁人,也可能去當女傭吧?瞎子連農地的工作都不能做。」她的意思是這個姑娘可能完了。

 

瑪德琳不寒而慄。

 

聖書上教育人們要為光明神獻身。所以漂亮、貞潔的貴婦用刀和火燃燒自己,在胸口刻下「六劍徽」來向神表示忠誠,後來她們都成了聖女。可是瑪德琳做不到,她無法漠視自己的生命,她也不願輕易接受死亡的命運。

 

她寧可忍受痛苦的工作環境、吃不飽、穿不暖,再怎麼受罪也要活著,這是不是表示她是天生的壞人呢?她為什麼會這麼固執呢?以後怎麼辦呢?和妹妹在修道院裡過一輩子嗎?她不知道。

 

瑪德琳專注地看著這一切,想透過自己的眼睛找到答案,但是天上的光明神和冷漠陰險的修女是回答不了她的。

 

現在,瑪德琳聽過雞叫,看過馬打架,會擠牛奶,會包紮傷患,會做飯,會縫衣服、斗篷,也會把刀和劍擦得雪亮。哦,她除了通用語之外,還會說一點點精靈語,日子辛苦又平靜,連她自己都快忘了,她曾經是個生活在公國都城裡的貴族公主。

 

 

對瑪德琳來說,最痛苦的時候已經不是工作。修女們的針線工作是有定額的,大女孩們一週兩件,小女孩們一週一件;雖然不能完成就沒有飯吃,但是只要技巧熟練,跟上進度並不困難。

 

現在最痛苦的事,已經變成每天傍晚都得去修道院後面找海安修士學習精靈語,這絕對不是一件好差事。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將近二十年沒有人願意學習精靈語,那絕對是有原因的。

 

海安是一個瘦小的老修士,他相貌醜陋,不苟言笑,枯小瘦弱得像一堆木柴。對,木柴,而且是一點就能起火的乾柴。他老眼昏花的程度幾乎已經看不清楚字跡,但是每當瑪德琳念錯了音節,或者寫錯了字母,他會立刻跳起來,用板子準確且狠毒地抽打瑪德琳的手臂和背。

 

比起虛張聲勢的修女,被他的板子打兩下,就得痛上兩三天,而且還不准叫苦叫痛,瑪德琳懷疑他眼睛看不清楚根本是裝的。

 

「啊哈,看看小心眼的修女給我派來了一個什麼樣的蠢蛋!」這是他看到瑪德琳後最常說的一句話,那聲音刺耳極了。這話說了五年,直到他永遠閉上眼睛為止,他都不知道瑪德琳叫什麼名字,也沒有興趣知道。

 

「去,自己去抄寫音標和字母。」他丟給瑪德琳一本書和一疊紙,然後就不再理會她。瑪德琳俯在桌子上,開始抄寫那些形體優美的音標和文字,這一抄就是四個月。每當瑪德琳抬頭想問問他能不能教她點別的,海安修士那華麗的板子就會像他傳說中流暢的精靈語一樣流暢地落下來。

 

瑪德琳不想學了,跟著瞎子學寫字太滑稽了。她想請雪麗幫她去跟教導修女說說,但是雪麗實在沒什麼說話的立場。「自己的事自己做。」雪麗聳聳肩。倒不是想看她笑話,而是誰也幫不上她的忙。瑪德琳沒有辦法,只好忍著繼續去學。

 

四個月後的一天傍晚,瑪德琳趴在桌子上惡狠狠地寫字時,因為太過用力,把一隻羽毛筆折斷了,海安冷冷地說:「小修女,妳一肚子的怒氣,能寫出『精靈語』嗎?」

 

瑪德琳怔住,立即紅了臉,她低頭看著桌子不吭聲。

 

海安這次沒有打她,只是難得地在發火前跟她說了一大段話:「精靈是大陸居民之中最高貴、優雅、聰明、美麗的生物,所以也最驕傲。他們創造出來的事物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好、最精緻的,不論是魔法、弓箭、語言、文字還是服飾。所以他們的語言和文字是最受神寵愛的,大陸上最重要、最高級的書籍、傳史、詩歌、魔法卷軸……往往是用高級精靈語記錄的。而頂尖的教皇、國王、祭司、法師、聖騎士都要懂精靈語——當然,愚蠢的國王或貴族就不用指望了。」老修道士不恭敬地聳聳肩,接著說:「精靈語像歌曲一樣流暢,帶著音樂般的抑揚頓挫。而且文法很複雜,聰明人都不容易體會,更別說是蠢蛋……

 

瑪德琳總覺得他在暗罵她是個蠢蛋。

 

最後,海安提出了問題:「有些人是靠背誦發音來學精靈語,有些人靠書本記住文字和文法來當紙本翻譯,妳呢?想學哪一種?」

 

瑪德琳張口結舌,海安用力抖抖她寫的字,一臉鄙夷地說:「妳連字母都寫得歪七扭八,像堆瞎眼的臭爬蟲,還想學到精靈們最高雅的語言?妳是把這裡當成休息室還是避難所?笨蛋!」

 

這個世上沒有傻瓜,瑪德琳的臉漲得通紅。這裡的確能使她在繁重的祈禱和工作中喘口氣,她的確存著偷懶的心。

 

海安重重地把板子打在她的背上,「滾!妳這個狡猾的蠢蛋!」

 

瑪德琳哭著回到房間,同屋的姑娘和修女都同情地看著她。海安的壞脾氣在全修道院……不、在全光明教會都是有名的。如果他能和善點,再會點阿諛迎奉的功夫,也許早就當上修道院院長了吧?曼達等人都在等著瑪德琳來求饒,要改學別的才藝;但是,瑪德琳始終沒來。

 

第二天傍晚,瑪德琳結束工作後,還是去了海安的屋子裡,練習寫字母。

 

海安連看都懶得看她,這些小姑娘一個個狡猾又懶惰,像是吃太飽的貓;一旦遇到了挫折危險,卻又逃得像兔子一樣快。反正,即使她想待在這個避難所也待不久,即使有人願意讓她留下,精靈也不會允許的。

 

又過了兩個月,這天,瑪德琳剛進門,就看見海安坐在她經常練字的桌子邊,正在翻看她的習字。看到她走進來,海安點點頭:「小修女,妳已經來了六個月,我們得看看妳的學習成果,對,考個試。」

 

瑪德琳睜大了眼睛:「考試……」天哪,還得考試?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海安狡猾地大笑:「哈哈哈,妳那是什麼表情?妳很吃驚嗎?妳難道以為我會留下一個傻瓜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嗎?」他開心地拿出了一副綠色的空白卷軸,打開它,並把他最好的鵝毛筆遞給她。

 

然後他笑逐顏開地說:「來,我們寫信給最近的一個精靈,對,真正的精靈。這封信會透過這個魔法卷軸,傳遞到離我們最近的精靈那裡。然後我們就等著他的回覆,如果妳的字沒有得到精靈認可,就捲鋪蓋滾蛋。該幹麼就去幹麼,我已經不想再看到妳這張愚蠢的臉了!」

 

「不……」瑪德琳慌亂地叫了出來,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來辯駁。這一定是海安想趕走她!他還在為她上次的漫不經心想懲罰她!她這兩個月已經很拚命用心在練習寫字,不不不,練習的時間還不夠,她還沒有熟練,她的字歪歪扭扭,精靈們根本就看不懂!而且也沒有哪個閒得無聊的精靈會回信認可她!搞不好這片大陸上根本就沒有精靈了!大家都知道,最後一個精靈離開伯萊茲大陸已經是五百年前的事!哦不,他想趕她走!他只是討厭她!

 

瑪德琳的眼淚立刻流了下來,老修士猜到了她的想法,壓抑住心頭湧現的黑暗欣喜,嘖嘖說:「不准哭!愛哭鬼!哭對真正的修士是沒用的!除了精靈之外的種族,學精靈語都要經過這樣的試驗,看看妳是否有學習精靈語的天分。我也經過三個月練習並通過試驗,妳已經學得夠久了!快點,我們沒有多少時間!」

 

瑪德琳的汗水浸溼了她的手心,她不行的!但是她被老修士推到了桌前,面對那張淡綠色的魔法卷軸。卷軸看來凸凹不平,似乎有閃光的液體和星屑在流動,那是魔法元素。

 

瑪德琳的眼裡溢滿了淚水,她閉了閉眼睛,她一定會忘記筆畫、她一定會手抖、她一定會畫破卷軸、她一定會被海安趕走、她一定會挨院長打、她還會被全修道院的修女修士們恥笑……

 

「快點!妳這個笨蛋!妳要摩蹭到什麼時候?聽我念然後開始寫!」海安不耐煩地大吼著。

 

「致—─

 

瑪德琳嚇得手一抖,鵝毛筆鋒利的筆尖一下子刺破了紙面。

 

「該死的——!」海安沮喪地大叫,他花了五十金幣購買的魔法傳送卷軸啊!他饒不了這個蠢丫頭!

 

————

 

瑪德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瞪著卷軸,像是看到了憤怒的公牛朝著她衝過來。她俯下身,兩眼死死盯著筆尖插入卷軸的地方,然後咬緊了牙,握緊了筆,使出渾身力氣用勁畫出了一撇。

 

她感覺筆下彷彿被一串串的水流阻塞,魔法波濤翻動時帶得她左右搖擺。粗粗的鵝毛筆上蘸了太多墨水,她寫出的字幾乎看不清字跡的形狀!哦,天啊!瑪德琳心裡大叫著,「不管是什麼神,人間的光明神,精靈的曼吉斯神,甚至是混沌神深淵神都好,幫幫我吧!」

 

她帶著堅定或說是絕望的表情,緊握著自己手裡的武器——一枝鵝毛筆,和偉大的精靈語戰鬥。她用盡全身精力,一筆一筆把文字刻寫在卷軸的紙面上,那一串串連貫的字體粗大有力,幾乎要畫破紙面,就像是決戰中的騎士用利劍畫出帶血的傷口,這讓海安搖頭不已。

 

「致精靈:以曼吉斯神的名義向您問好。請您為一個初進精靈文字殿堂的人類引導方向,並施予您最慷慨的祝福。

「您的僕人,瑪……

 

瑪德琳的手落到了最後的署名。

 

寫完精靈體的名字就可以完工了,瑪德琳卻吃驚地瞪大眼睛叫出聲來。寫到一半,鵝毛筆便突然飛了起來,不再聽從她的指揮,自動完結了。這篇卷軸的最後結尾竟然是停在她的名字中間,那讓「瑪德琳」成了「瑪加」。

 

她驚訝地回頭看看老修道士:「我的名字還沒寫完!」

 

海安攤手,不以為意地回答:「卷軸能書寫的筆墨有限,妳前面用墨太多、太用力,到後面就不夠用。不過,這也馬馬虎虎算是寫完了,沒有哪個精靈會管妳叫瑪德琳或是瑪加,對他們來說,人類都差不多。」

 

卷軸爆出一陣耀眼的光,深深的字跡從漆黑變成了明晃晃的金黃,然後轉成赤紅色。每個字母都從邊緣慢慢燃燒起來,燃燒殆盡之後變成了黑紅色,最後沒入卷軸消失。

 

海安迅速地查看著最後消失的字,檢查可能的失誤。突然,他怔了一下,然後哈哈哈地捧著肚子狂笑起來。

 

瑪德琳被他笑得傻了。

 

海安毫無尊嚴地拍桌爆笑,從桌邊一屁股坐倒在地,撞翻了桌子上的卷軸書籍,像個瘋子一樣滿地打滾,眼淚都笑了出來。瑪德琳嚇得後退兩步,小聲問:「怎麼了,海安老師?」

 

海安氣都喘不上來,他捶地大笑著說:「小修女,妳寫得太好了!我發誓我八十年前就想這麼做了,但一直沒有膽子真的這麼做!妳太棒了!妳是伯萊茲大陸上第一個在給精靈的卷軸上寫『該死的』精靈的人!妳絕對是第一個!妳是個騎士!妳讓國王們都感到羞恥!」

 

什麼?她寫上的是「致該死的……精靈……

 

「不…………」瑪德琳看著陷入瘋狂的老修道士,茫然地說:「這不是你說的嗎?我就照著寫啊?」

 

「我說了嗎?我說了嗎?」老修士毫不留情地繼續爆笑著:「我是罵妳『該死的』啊。哈哈哈……可是妳竟然寫上去了!好姑娘!我為妳驕傲!」

 

這個「該死的」世界。

 

真是太悲慘了。

 

瑪德琳呆呆站在原地,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世界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為什麼會遇到這樣的事?這樣的人?手裡的筆茫然地落在裙子上,又從她身上滾到了地上。

 

一下子就完了,她辛苦練習了六個月的精靈字,都被這個「該死的」毀了。而這個「該死的」老傢伙竟然開心地快瘋了!他不知道她感到多麼失敗,多麼挫折嗎?瑪德琳已經不知道該想什麼才好了,只能氣得掉淚。

 

老修士伸手拍著她的頭,狂笑著說:「別哭別哭,小修女,妳是個真正的騎士!哈哈哈……雖然不能學精靈語,但我會跟院長提議讓妳學騎馬和射箭的,妳會是個真正的戰士!哈哈哈!」

 

屋子裡還是一片混亂,落在地上的魔法卷軸卻突然飄了起來;它飄到了兩人眼前,接著就緩緩地展開了。老修士的笑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一支利箭刺穿了喉嚨,他指著卷軸張大了嘴。

 

瑪德琳也張大了嘴巴,她急忙擦乾臉上的汗水和淚水,睜大了眼睛去看。

 

卷軸上一個個金燦燦的精靈字浮現出來,優美的字跡像是完美對稱的百合花紋;比夜鶯的歌聲還要甜美,比祕銀珠寶還要精細,只是看著文字就彷彿聽到了詩歌看到舞蹈,讓人感到無比愉悅,這個字跡可比她寫的成熟、優雅太多了。

 

致該死的……瑪加:

以光明神的名義向您問好,祝福您在精靈文字殿堂裡得到您所需要的,曼吉斯神施予您最慷慨的祝福。

您真誠的朋友,阿拉密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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