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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試讀】

地府皇家聯誼會：幾希復幾希

作者：無患子

上市日期：２０１１／７／７

弘曆帶入墓室陪葬的珍寶十分之多，直清點了半年時間，還沒送入地府造冊完畢，而且從前這類收藏歸類的活計從來不須他負責，他太上皇老人家只要說句話，就有人翻箱倒櫃替他把東西拿來。如今身邊沒個使喚的人，他只好親力親為，挽起馬蹄袖到庫房裡，找尋適合送給趙光義的拜師束脩。

記得從前翻閱史書時看過，趙光義酷好弈棋，身邊養了一群棋待詔，得閒還自創幾局死活棋局考考大臣，什麼「獨飛天鵝」、「海底取明珠」，一勢比一勢難，考得一干大臣你眼望我眼，最後只好聯合上表，稱皇上棋勢「天機祕密通鬼神」，非是平凡人能揣度，最後不忘盡臣子本分，勸皇上應用心在國家大事上，而不是奕棋小道，趙光義才勉強收手[1]。所以經朱棣這麼一提，弘曆立馬照做不誤。

「《弈府陽秋》、《兼山堂弈譜》、《殘局類選》……殘局……殘局類選在哪裡……啊，還有他上次說的《淳化閣帖》，應該在另一邊……」

弘曆搬著木梯爬上爬下，埋首於書架書堆之間搜尋，直找了十來本棋譜和閣帖拓本疊成一壘，捧著回房放好，然後又到隔壁收藏珍玩的地方，找尋記憶中的棋子、棋盤、棋盒等物。

「瑪瑙棋、瑪瑙棋，我記得我有帶來啊？這是象牙的……雕得太精細，宋朝人應該不喜歡吧？」

弘曆自家收藏了一套汝窯瓷器，對宋人清雅的審美觀有一定了解──雖說自己不一定欣賞，但投其所好是必要的……

弘曆邊想邊找，今天找不著明天找，寫拜帖、包禮物，倒也忙得不亦樂乎，日子過得比先前充實多了。這次出席籌備會收穫頗豐，不僅認識幾個大有來頭的皇家聯誼會成員，還見到幾位名（奸）臣，原來宋太宗趙光義和徽宗趙佶身邊那個雞皮鶴髮的老相國，就是蘇黃米蔡四大家中的蔡京，朱棣帶來那個手長腳長、貌不驚人的臣子，則是萬曆年間的大學士嚴嵩。

蔡京和嚴嵩雖名聲不好，但書法的確出類拔萃。說到嚴嵩還有一樁公案，氣得弘曆至今牙癢癢：話說嚴嵩不僅行書出色，署書也是不凡，上至山東孔門「聖府」、山海「天下第一關」，下至供應清廷醬菜的「六必居」，皆出自他的題榜手筆，不僅當世無出其右，到了清朝，順天府貢院的「至公堂」匾仍是他的手跡。

當年愛管閒事的乾隆爺見了，認為貢院如此神聖公正之地，由一奸相題匾十分不妥，便下令讓善書大臣──包括他自己──重寫一面，沒想到大臣沒個寫得比他好，就連弘曆自己寫了幾面也不例外，最後只好讓那塊匾繼續掛在貢院上。

有了兩位書法大家協辦，李世民自是如虎添翼，尤其蔡京和米芾交好，米芾臨摹王氏父子書法（甚至臨他人臨摹王氏父子之書法）的本事可稱一絕，連帶蔡京亦練就幾分鑑賞眼光，於是與褚遂良談故友如何掌握先人筆意，聊得渾然忘我，更讓弘曆有不落人後的決心。

「弘曆、弘曆！」

「我在這裡！」

偌大的盛京故宮只有他和皇阿瑪雍正兩人居住，偶爾幾個金朝皇帝來逛逛，住幾天就受不了雍正的嚴肅正經而離開，情願到蒙古草原過騎馬打獵的日子。弄得盛京故宮冷清清，整天就他們父子倆呼來喚去，別說外人受不了，他也受不了。

「你在找什麼東西？弄得亂七八糟的？」

雍正終於循聲而來，弘曆連忙一撩袍腳，跨過地上一堆瓶瓶罐罐來到門前。雍正見兒子一身邋遢，張嘴欲罵，話未出口，便被灰塵嗆得噴嚏連連，只能指著他鼻子猛咳。

弘曆放下手中的紫檀根雕筆筒，伸手為皇阿瑪撣去馬甲的灰塵，這不撣則矣，一撣更讓雍正咳得無法收拾，好不容易咬牙切齒吐出一句完整的話：「別拍了……越拍越髒！」

弘曆連忙縮手負後低頭，一副乖寶寶好孩子的模樣。雍正拿他沒法，只得道：「外頭有人捧個罐在走廊繞來繞去，應該是找你，你去看看吧。」

勞駕皇阿瑪親自通傳，弘曆哪敢怠慢，出去找了半天，總算找到在角落流連迷途的陶俑兵。那陶俑兵手中除了捧著青花團龍罐，罐上還擱了個錦盒，弘曆見他手捧珍寶，搖搖欲墜地走來走去，連忙三兩步趕上，將錦盒跟罐護在懷裡。

「乾……乾隆爺……」那陶俑兵結巴問候，身子向前一傾，意欲行禮，錦盒卻往前一滑，差點摔到地上。

「行了行了，免禮免禮。」弘曆連忙半蹲接住錦盒，倒像是他對陶俑行禮。

「小盒給你，大罐給你老子。」陶俑兵接著以摹似朱棣的聲音道，「喀」一聲把青花團龍罐重重擱在地上，便繞過弘曆，踢躂踢躂邁著方步離開。

「怎不把東西當東西啊！」

弘曆哀嘆道，可惜沒人理他，他無奈地盯著那大罐子，只得學陶俑兵的姿勢，將懷裡錦盒擱在罐上，小心翼翼捧起團龍罐，一步一驚心地走回庫房。

話說他弘曆的老子便是雍正，雍正猶在庫房門外等他兒子，一見弘曆大老遠捧著罐子跟盒子走回，便沈聲問道：「盒裡是什麼？」

弘曆心想我怎麼知道，總不會是炸藥吧？只好陪著笑臉說：「兒臣陪皇阿瑪到內室看看吧？」

雍正「嗯」了一聲，盯著錦盒的目光猶然不肯放鬆，彷彿裡頭藏了什麼毒蛇猛獸，弘曆不禁暗翻白眼，心想自家阿瑪疑心病也太重了。。

「聽說你最近和漢家皇帝們走得很近？」雍正貌似輕描淡寫問道。

捧著罐子的弘曆手一抖，心頭一驚，皇阿瑪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吧？便囁嚅道：「呃，兒臣謹奉康熙爺之命，和地府皇家聯誼會其他異姓皇室打好關係，以鞏固愛新覺羅家的地位……」

「皇阿瑪真的這麼吩咐？」雍正眉一挑，擺明不信兒子的「鬼話」。

弘曆連連點頭，「就寫在上回您給我的信上。」

雍正以冷哼作結，算是信了他的話。弘曆偷偷睨了父親一眼，稍稍鬆口氣，隨後進屋將罐放下，錦盒則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

錦盒內作三格，分別擱置一個永樂青花松竹梅紋盤，和一對成化鬥彩雞缸杯，尤其是後者，在明朝成化年間已屬珍品，到了萬曆年間，一對更價值十萬錢以上，皇帝也只有那一對，是乃酒器之最。

「鬥雞碗！是成化的鬥雞杯啊！」

弘曆忘形叫道，從前他也有一對成化彩缸杯，不過留在上面沒帶下來，如今這對品相如新，他不由得又驚又喜，搓著手雙眼發直。若不是皇阿瑪雍正還在背後，他早捧著寶貝踅回房慢慢賞玩了。

「誰給你送來的？」

雍正隨手拿起一個彩缸杯平舉至眼前，此杯僅堪盈握，胎色清透，上繪雄雞翹首鳴晨，雌雞飛身啄蜈蚣，雛雞則於母雞周圍鬧騰，一派和樂天真，十分討喜。

「應該……該是永樂皇帝送來的。」成化皇帝他不認識，事實上明朝皇帝他也只認識那麼一個，想不到朱棣如此有心，不過幾句話便把此事記在心上。

「官窯難得燒出這種雞血紅，從前咱窯裡的棗皮紅和這一比，就相形遜色。」雍正沒什麼表情，但父子天性，弘曆總感覺他話裡陰森森的。

雍正仔細打量公雞胸腹那點點紅羽，他雖不多愛鑑賞收藏，但一雙火眼金睛比兒子還要犀利，不用找出仿品對比，便能直指其別。

弘曆眼光黏著那只彩杯，佩服皇阿瑪的眼光之餘，不禁擔心起來，如果皇阿瑪同樣偏愛那對彩缸杯……

「啊，對了，剛才那使者說，這個大罐是永樂皇帝送給皇阿瑪您的。」

弘曆諂媚一笑，試圖以團龍罐轉移皇阿瑪的注意力。雍正哪猜不出兒子那點小心思，將鬥彩雞缸杯放回盒內，自踅去打量那青花罐。

雍正面上掛著詭異莫測的笑容，讓弘曆膽戰心驚，只見他皇阿瑪對著地上的團龍罐繞了三圈，不時伸指彈彈罐上張牙舞爪的龍相，突然福至心靈，將那罐騰空抱起，便要往地上倒摜，嚇得弘曆脫口大叫：「別摔了皇阿瑪──」

「嗯？」雍正回頭看他兒子。

「呃……皇阿瑪別摔了罐……罐裡好像有信……」

弘曆結結巴巴道，食指顫顫指著罐口，只見那青花團龍罐內飄出一張短箋，上書兩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你學我的永樂青花不似，胎薄，雲龍無神氣

擺仿的不如賞你個真的             欽此

「死──發──瘟──豬！」

雍正失控怒吼，放下團龍罐，半空抓住短箋捏成一團，手背青筋勃發，片片紙屑隨即從指縫中紛飛而出，看得弘曆張口結舌。自家皇阿瑪深居簡出，難不成是躲起來練少林寺的捻花指，還是跟紅衣喇嘛苦練化骨綿掌了？

狂叫過後，雍正慢慢冷靜下來，弘曆不敢打擾他，自去撿拾地上紙屑，好半晌才聽得他開口：「記得回禮給人家，別丟咱們愛新覺羅的臉。」便揮袖而去。

「喳……」弘曆盯著父親(故意)忘記帶走的團龍罐，心有餘悸道。

[1] 此軼事記載於棋待詔李逸民的《忘憂清樂錄》中。

《地府皇家聯誼會：幾希復幾希》的試讀活動到此結束，弘曆的學話過程還會發生什麼趣事？李世民的昭陵真蹟文物展又會展出什麼好康？敬請期待七月七日！隨書還會附贈可愛小驚喜，讀者大人千萬不要錯過嘍！

下周二開始的新書試閱，就由八月新書《荒流》接棒；作者微風婕蘭也是本月的駐站作家，在開拓動漫誌上有專欄文章發表，她的blog更是充滿歡樂。喜歡架空奇幻冒險故事的讀者們，咱們下周二再見。